在清晨,在黄昏,在深夜,在午后,睁眼闭眼间,你,有时不约而至,有时又漫无消息。我无法预感你的到来,你也不曾提醒什么时候又将离开。如同我心头的忧伤,总是没头没脑地来,莫名其妙地去。
夜,深沉。站在小城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街市,望着树影中朦胧的街灯,如针如芒的雨丝飘忽在光晕里,神话般地弥漫了整个天空。我知道,你一定在。在那空旷的街道尽头,在那迷乱的雨脚里,在那时不时摇落点点雨珠的叶片间,在那糅合着淡淡桂花香的空气里,在我有些惘然有些执着的眼神里。这样一个容易让人冥思苦想的雨夜,我只能徘徊着。你从哪个方向而来?又什么时候从我身边而去?感觉依稀像是一股泉水在心底流动,清冷;像是昨夜的流星消逝,虚幻。
曾经以为,无论我在哪里,哪怕是山之颠,海之角,水之湄,不管是在空旷无人的荒原还是在熙攘的街市,我定能追寻到你的踪迹。然,你诡异的行踪我是永远都无法追寻的。你热情的时候,唱起澎湃的摇滚,让万物为你疯狂起舞;你落寞的时候,悄无声息,让世界追随你的静默。你温柔的时候,或飘然又至,或嘎然而止,来时带着水样的柔媚,去时留下如雾的迷茫。就在我躇踌不前的时候,回首顾盼的时候,你那无形之手已描绘了一年的春来冬去。细数着岁月的琐碎,我不知道,对你,我是该感激还是该哀怨,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该逃离?
你常常那样近似悄无声息地出现。只有当我看见一池湖水微澜的时候,当我听见树叶细声低语的时候,当我的心感到一丝欢喜又有一点失落时,我就知道你来过。在春天的时候,我真的相信,你是我最浪漫的情人,特别是当你身披绿色的羽翼穿过原野,掠过那涨满的溪水时,我多么想张开双臂,拥你入怀啊!可是,可是我又害怕,我热情的拥抱换来的却是你离去后的一片残红,我所能握住的只有你若有若无的气息,所能挽留的只有徒劳的伤感。所以,每一次你来,我只好紧紧抱着双臂,企图躲开你,任你多情而来,幽怨而去。只是,每一次,待那遍野的春花开过,我却依然怅惘地站在那里等待。
夏日里,你桀骜不顺的性格更让人难于捉摸。刚刚还是热情如火,呐喊着、奔跑着的你,瞬间却又携来冷雨凉了我的心房,任无奈的我孤独躲在街角,看着檐角泪流如柱,在我的心里倾盆而下。你追逐着飘动的花伞,你戏弄着飞舞的落叶,雷电为你呐喊助威,云雾替你遮天蔽日,沙石为你奔走相告,草木向你折枝弯腰。你得意地炫耀着,呼啸着,天地之间任你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。瞬间,大地满盘狼藉。你昂起神气的头颅,不屑一顾地穿街而去,转瞬又卷土重来。
此刻,你拂过我的眉眼,我的裙角,我能够感知你如云的飘忽,和那如同黑夜般的忧郁。纵使我费尽心思,却始终不能猜透你的心思,猜不透你时而柔情似水、时而粗犷不羁的外表下,到底是怎样的情怀?是真情还是假意,是喜欢还是厌倦?而我,是否只能在那秋的清爽、冬的萧瑟中读懂你的心呢?多么想,跟随你那流动的旋律,握住你温柔的手,然而,等待的岁月太久,我的心已经渐渐平静。终于明白:由始至终,曾经以为拨动我心弦的,以为带给我片刻愉悦的,都只是自己那一丝丝心的飘摇而已!
在这细雨飘飘的夜,落叶依然深情地随你翻飞。此刻我心中的郁闷已经散去,但是我知道,吹散自己心中迷雾的,并不是身外的你,而是心内的我。